一直以来就喜欢穿布鞋,最关键的原因是在于脚似乎解除了束缚,完全自由了。唯一遗憾的是,现在布鞋的质量真不敢恭维,没有穿上一年半载,不是鞋底开裂就是鞋帮炸线,远远没有小时候自己母亲亲手做的布鞋结实。
小时候家里穷,一家人就种几亩薄地,从地里刨来的那一点钱勉强够糊几张嘴,一家人穿的鞋子全靠母亲的一双巧手。每年夏天的农闲时光,却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,因为这时太阳光是一年中光照最强的,最适合晒鞋底板子,晒出来的鞋底板子是又快又好。
在桌子上母亲用前一天晚上事先撕扯好的碎布先码上一层,均匀地刷上一层用面粉熬成的糨糊,然后再放一层碎布,如此反复直至厚度达到一厘米左右,才把它们小心地抱出来放在屋外地上的门板上,在能烤焦万物太阳光底下,只消几个钟头就能把鞋底子晒得硬邦邦的,鞋底板子的毛坯算是做好了。
白天干的是粗活,晚上就是精细活了。在煤油灯跳跃昏弱的火光下,母亲先用几大针线把鞋底样固定在鞋底板上,然后用剪刀沿着鞋底样的边线小心谨慎地剪出一双双鞋底,母亲做得很考究,每个鞋底还要用针线将它们另外再镶上一圈白边,让它们看起来又干净又体面。
鞋底做好了,下面就该纳针线了,这是做鞋子最吃工夫的工序。为了不弄脏鞋底,母亲总喜欢帮它们套上一只破旧的袜子,一边纳一边将袜子朝后面褪。鞋子结实与否,就看鞋底是否厚实,当然鞋底太厚了就带来了一个问题,就是针线不容易戳进去。这些问题经验丰富的母亲自有解决的方法,她就先把针放在头皮上挠一挠,然后用戴在手指上的顶针箍将针线顶过去,反面再用镊子将针线抽出来。针沾上一点头油,这样纳起来也可以省点力气。
新鞋一般都是放在过年穿,在农村有个习俗,小孩子着新衣穿新鞋戴新帽代表来年会有个新气象。
今年母亲来上海过年时,她看见我还在穿布鞋,虽然嘴上没说什么,但我看得出她很诧异。我半开玩笑地对她说,这叫返璞归真,皮鞋没有布鞋好穿,什么时候你再为我做一双布鞋,好不好呀?听完我的话,母亲也乐开了花,她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,现在乡下早不时兴这个东西了,穿鞋和城里人一样都去商店里买了,况且现在自己的眼睛也不行了,根本穿不起来线了,你别想再穿妈妈亲手做的布鞋子。
听完母亲的话,我心里禁不住泛起一阵酸楚,看看妈妈两鬓早已霜白,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。我心里不由得感慨,岁月真是不饶人呀,母亲确实老了,是该让她享享清福了。